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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冷宫(5)

作者:水未遥
更新时间:2018-11-13 04:07:51
    她继续捧水洗脸,不去看福兮那若有所思的目光。

    “算了,你不愿说,我不多问就是。”福兮移开视线,用羹匙搅着盅里的莲子羹,“只不过还是要提醒一句,这里毕竟不比别处。我们这些没了品阶的宫人,说难熬,也不难,可说容易,这该做的不该做的,还是要多留个心眼……”

    都是冷宫的人了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何必为自己找麻烦。

    “多谢姐姐提点,妹妹会注意。”景宁垂首道。是怕自己给她找麻烦吧……

    这时,冬漠从外面回来了,手上还拿着一包明黄纸包的药。

    “主子,这里是福主子三天的用药。”

    自从上次景宁对她叮咛嘱咐,福贵人的药和日用膳食,都是冬漠亲自负责的,反倒是夏竹,也不多问,让她做的便做,不让动手便丝毫不碰。有时候景宁都会有种错觉,是不是自己冤枉她了。

    “御药房的人倒也精明,专程配好了药等着人去拿,下次你再去取药的时候,问问有没有安神的,要一味来,我这两天总是睡不安稳。”景宁拿着毛巾揩手,看似无心地说道。

    冬漠听言,轻轻抬眼,正对上景宁那笑若平常的清眸。

    一旁,福兮不解地道:“不经过御医的诊治,就让御药房的人开药,你也不怕用错了药材。”

    景宁笑笑,“太医院那帮人的眼睛向来长在鼻尖上,像我这么一个冷宫中的人,没有身份没有屏障的,可不敢去劳烦人家……”

    她说的是事实,虽然在福兮听来,总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的味道,可她也不甚在意了,听在耳边,也就是一笑了之。

    冬漠再次去御药房取药的时候,是在第二天的晌午。回来时,身后跟了一个五品官袍的男子,弓着背,低眉敛目,手中还提着两打扎得严实的药包。

    “白大人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来人正是御药房七品的宫廷采办白启,景宁急忙起身,笑脸相迎。

    “下官为福贵人送药而来,听冬姑娘说宁主子寻安神的药,下官昨日正好配了一服,就一块带来了。”来人说罢,将手中的药恭恭敬敬地放到桌上。

    “真是劳烦白大人了,”景宁微微勾唇,十指纤纤,轻轻敲了敲桌面,“只是我这最近经常头痛,夜间盗汗,不知可有什么药能够缓解的?”

    来人若有所思地抬头,半晌,缓缓道:“夜间盗汗的话,那就得需要另配一服药佐治才有效了……”

    景宁笑了笑,“不急,若是白大人配好了药,我让丫头去取即可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下官就先行告辞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秋静,送白大人……”

    门外,秋静将来人送到门廊,却是不待他走,从袖中掏出一个绣工别致的香囊,鼓鼓囊囊的,满脸赔笑着塞进了他的手里。

    “我家主子身子娇贵,还望大人日后多多照拂……”

    白启拱了拱手,“下官定当尽心竭力!”

    在宫里头,弱者,坐待时机,强者,制造时机。这强弱之分,除了心智,除了手段,更重要的,便是地位,是品阶,是头面。如今,景宁坐困北五所,便是坐待时机都是一种奢求,更遑论与那些位高者耍心思,玩手段,可,总会有一些机敏巧思,铺路搭桥,化险为夷。

    御药房的这个白大人,便是其中一个,由为福贵人送药安胎之便,与她传递消息。

    寝房内,唯有景宁一人,将桌上的药包一一拆开,拨开里头繁杂的草药,从内里,掏出了一块裹得紧紧的碎布。

    冲着阳光,那上面写了一行细密的小字,若隐若现:他山之石,可以攻玉。

    原来,他与她想到一起了。

    眯着眸,景宁微微一笑,走到熏香铜炉旁,揭开镂空铜盖子,将手中碎布放进那火炭之中,眼看着它一点儿一点儿地烧掉。

    八月二十,秋静去御药房为景宁取药。

    八月二十一,尚服局的宫人们来北五所送日常的用度。

    本来,贬谪冷宫的人,不应该再享有宫廷份例,可因着这里住的大多是先帝爷时期的妃嫔,太皇太后心善仁慈便破例了很多规制。甚至就连刚进来的福兮和景宁,也享有了这份特赦。

    尚服局送来的好些服饰都是崭新的,先到的是颐和轩,最后才是最偏僻的景祺阁。

    从颐和轩退出来,没等她们进到符望阁,就被前来的人给拦住了。

    手上拿着一块宫廷供奉的令牌,秋静严肃端然地看着她们,道:“内务府旨意,份例进入符望阁之前,需要进行检查。”

    尚服局的宫人们面面相觑,却是不敢怠慢了她,只得递上了手中托盘。

    秋静走过去,伸手翻看了一遍托盘内的首饰衣物,又细细检查了一遍那些器物的质地,半晌,看似随意地道:“哪些是送给佟太妃的?”

    其中一个宫婢怯生生地走上前,“奴婢手上的就是。”

    秋静靠近,煞有介事地又翻看了一阵,才点了点头,“好了,可以送去了。”

    宫人们不明所以,也不敢多问,领旨朝她敛身揖了个礼,错身,离开。

    夏末的天气开始变得凉爽,景祺阁东厢的门大敞着,尚服局的宫人来送份例的时候,景宁正好靠着窗棂扇凉。

    宫人们看不见她的脸,只见那抹纤细窈窕的背影,明媚的阳光洒了她一身,自有一股悠然宁静的味道。

    “宁主子,奴婢们来送份例,请您查验。”

    景宁没有转身,伸手摆了摆,“就放在那儿吧,劳烦你们费心了!”

    被贬进冷宫中的女人,不是如一潭死水,就是疯癫痴狂,像她这般从容淡定的倒是不多。宫人们看她这般,不禁心虚地看了一眼那托盘中的服饰,交换了个眼色,就敛身告退了。

    秋静回来的时候,尚服局的宫人们已经退出了景祺阁。

    听见脚步声,景宁微微转过身来。

    “东西可放进去了?”

    秋静点了点头,“那些宫人们不曾有察觉。”

    景宁将手中团扇放下,清淡的目光这才辗转落在那托盘内的服饰上。

    都是崭新的东西,份额照往常丝毫不差,只是,那宫绸被换成了云缎,云缎换成了绵绸,分量不足的银器首饰,有一些竟然泛起了雪花白,细细一看便知是淘换下来的旧物。想她初入冷宫,这帮宫人就已经这般欺负她了,往后还不知会偷换多少。

    “主子,让奴婢去找她们理论……”

    送给符望阁那边的都是精品,送到景祺阁的却是以次充好的旧物,这帮尚服局的宫人偷换敷衍,当真是欺人太甚。

    景宁摇头,淡然一笑,“不过就是些东西罢了,反正也用不上,何必去和她们争辩。”

    她要的,岂是这些凡俗的首饰器物,更何况贬谪冷宫,不过是权宜之计。要知道,早晚有一天会离开,隐忍一时,又算得了什么……

    坐到桌前,她拿起粗瓷的茶盏,里头的茶是凉的,却喝得津津有味。沉吟的目光淡淡地落在某一处,似在静静出神,却又像在发呆,只是那清眸明澈,蕴涵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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