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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拉拢(4)

作者:水未遥
更新时间:2018-11-13 04:07:51
    可她却终究忘了,上头稳稳当当坐着一个皇后和两个皇贵妃,除非她们一无所出,否则现今的皇长子只会是皇长子,永远变不成长子嫡孙。

    所谓破格晋升,所谓夺嫡之乱,不过是个如梦似幻的由头,让那些被欲望迷惑了心智的人勇往直前,前仆后继……而到头来,最大的赢家,便是那个高高在上、雨露均沾的九五至尊。

    可对纳喇&8226;芷珠,皇上到底算是极费心思,就连细微之处也为她考虑得谨慎妥帖。

    换了身衣裳,景宁施施然走出寝殿,一个人都没带,绕了路,取道贞顺门,去了东六宫那边的东暖阁。

    自从那日,他与她之间,便多了一分不为外人道的默契。

    养心殿外,李德全坐在回廊里面,一边扇凉,一边迷迷糊糊地打盹,听见细微的脚步声,微不可知地睁开眯着的眼,见到是景宁,又闭上眼睛假寐。

    没有任何阻拦的,她走进了养心殿。

    盛夏的天气,无论到哪儿都是一片酷暑。若是按照定制,此刻皇上应该携各位妃嫔迁去离宫避暑,只因为这一段南疆多事,故此失了闲暇。如今各个宫殿里头唯有用储藏的冰块降暑,也算得上是凉爽舒适,只是苦了那些守卫的宫人。

    推开殿门,他果然坐在案前批改奏章。

    熏香缭绕,令人昏昏欲睡。景宁轻步走过去,俯身而拜。

    他没有抬头,磁性而稍带淡漠的声音传来,恍若冰块,一扫殿内的热浪,“可有回复吗?”

    景宁从袖中拿出碎花信笺,恭恭敬敬地递到了案子上。隽秀的小楷,工工整整地写着“族兄亲启”的字样。

    玄烨拿过来,取出信笺粗略看了看,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你做得很好。”

    清清淡淡的一句话,难掩语气中的疲惫。景宁微微抬首,看向那俊美无俦的明黄身影。满脸困顿,眼底布满红丝,尽管看上去疲惫非常的样子,还是强打着精神翻看一本一本的奏折。

    景宁心底,忽然很想叹气。

    想来,皇宫大内,多么至高无上,尊贵奢华,生活其中,虽锦衣玉食,荣享人间之极致,却并不似寻常百姓眼中那般日日无忧。且不论风云诡谲的庙堂之争,风姿妖娆的后宫之斗,光是每日堆积如山的政务,便消耗太多的精力,其间几许愁闷、几多心酸,便是常人无法承受的。

    “承蒙皇上夸奖,能为皇上分忧,是奴婢的福气……”她款款敛身,下拜。

    拿笔的手蓦地一滞,他没有抬首却停了笔,“你如今是待诏的宫人,虽无品阶,却也是侍过寝的,无须自称奴婢了。”

    七月的阳光很刺眼,透过窗棂,斜斜地照进殿里的地上,明黄的几案,锦缎光鲜,泛起了亮灼的白光。他就笼在那明媚的白光中,清俊缥缈,朦胧而不真实。

    乍一看,他是那样的风流温雅,倜傥干净,斜飞入鬓的眉,深邃明澈的眼,似氤氲着雾霭的寒潭,似碎冰潋滟的春水,静水流深,如墨般隽永。

    放眼天下间,这等俊美无俦的男子,该是少有的吧!难怪后宫嫔妃三千人,个个对他倾心相恋。即便是她,当初的一面之缘,也难免会想入非非。可也正是这样的人,贵为九五至尊,有着最深重的城府,最英武的韬略,最难测的机心,如同一把韬光养晦的剑,不出鞘,不锋芒毕露,却是在最难以察觉的时候,杀人于无形。

    康熙八年,震惊朝野的智擒鳌拜,他才十六岁。十六岁的少年,居然就懂得隐忍退让,暂避锋芒,最终才可麻痹敌人,还政于朝,大权独揽……何期繁华一梦,生在无情帝王家。

    见她神思恍惚游离,他亦不以为意,拿着笔,他一边翻看奏章,一边看似无心地探问:“朕这边,你算是过关了,可皇后那边,你当如何应付?”

    淡若风烟的话,言辞间平静如常,却让景宁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。

    交握的手紧了紧,她决定死咬到底,“皇上容禀,请恕奴婢愚钝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聪敏如斯,就不必朕点破了吧!”他目光清浅,淡笑若素,深邃的眼底,却蕴涵着一抹幽淡的精光,“一串碧玺手串,便想要收买人心,究竟是皇后太看得起自己,还是太低估了你?”

    景宁一惊,越发心慌。

    她做错什么了吗?那碧玺手串,代表了中宫的威严和权力,确实是皇后对她的收买,可既然告知了惠贵人,就早有心理准备会被皇上知晓。如今,被他一语道破,却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。

    耳目朦胧,她心慌意乱,他却越发的平静,似笑非笑,看不出喜怒,“连桂嬷嬷那样难缠的人都能收为己用,倒是朕低估了你手眼通天的本事……”

    桂嬷嬷?竟是为了这个……

    握着的手攥成拳,直到纤长的指甲抠进肉里,才让她收敛了游离的神志。

    那个桂嬷嬷不过是个奴婢,若不是纳兰家的三代家臣,恐怕谁都不会注意到一个小小的镶白旗包衣。可他却挑明了,是不是代表了他猜忌……

    唇齿微动,她想要为自己辩解。

    可暗暗地,她又兀自恼怒——明明是他让她前去绥寿殿策应,才会出此下策,可他如今倒翻脸无情,又责怪起她来了。难怪,世人说伴君如伴虎,一步错,步步错,她的如意巧思,终究敌不过他胸中那抹计量。

    “皇上,奴婢情非得已,还望皇上体谅垂怜……”她咬着牙,心里虽千百个不愿,却也不能破罐子破摔,企图用乞怜打动他。

    可他是何人,阅尽千帆,岂会不懂她的小小心思。看在眼里,他却也不点破,只是轻笑如风,悠然温雅,“你且起来,朕如今靠你平衡六宫,如何会不保你,那日在乾清宫的话,永远算数……”

    景宁心头一震,低着头,嘴角却牵起一抹苦涩的笑靥。

    侍了寝,失了身,心虽在,却已然残缺不全。可她不能抱怨,不能怨恨,因为说到底,那夜不过是她一厢情愿,自作聪明,若是没有她故意勾引,他岂会临幸她。

    “可否请皇上赏赐个恩典?”景宁轻声细语,问得小心翼翼。

    玄烨放下笔,双手交握,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眼睫上,阳光迷离,氤氲在那张秀雅精致的脸上,有一种说不出的清美。

    “不妨先随朕出去赏花……”

    所谓出去,只是移步到了暖阁前的回廊。

    春风一夜庭前至,槐花十里不胜香。

    这本是说的芳菲四月,如今六七月的天气,槐树早应该郁郁葱茏。可放眼望去,却是满树的团花似锦。

    耳畔,是熏风送暖;眼前,是花香怡人。

    他伸出手,接住一片簌簌飘落的菲薄花瓣,修长白皙的指,干净有力,衬着若雪芬芳的槐花花瓣,那抹静静伫立的身姿,仿佛江南石板桥边走来的清俊书生,显得越发雅致温润,隽秀如画。

    “众芳摇落独暄妍,何等绝美雍容的芳姿?!朕还记得当日问你,你说,不想零落碾成泥,唯有香如故……那么今日,又当如何?”

    纤长的眼睫轻颤,景宁垂首不语。

    一入宫门,很难做到始终如初。今时,已不同往日,被迫也好,有心也罢,当她迈出了第一步,便已经无法回头。

    “长路漫漫,不知何处才是归途,唯有摸索前行,才不会万劫不复。可是却不知皇上这盏明灯,会不会始终牵引眷顾……”

    她的苦,源于宫闱中的琐碎小事,凶险变数,让人防不胜防;他的愁,却是受困于无物之阵,既源自于庙堂,亦受到来自宫闱的牵绊。

    他需要她平衡六宫,替他防微杜渐;她需要他作壁上观,保驾护航。

    一个是身份卑微的宫人,一个是九五至尊的君主,两种面孔,一般心思。不过是利用与被利用罢了,无关风月,无关爱情,唯有互利而已……

    “只要不动绥寿殿,不威慑东宫,其他人随你处置……”他轻轻地将掌心中的花瓣碾碎,黏稠的花汁樱红鲜润,顺着他的指缝蔓延如血。

    白皙的手指,修长;鲜艳的花瓣,凄美。

    她掏出绣花绢巾,轻轻凑近,然后轻柔而小心地抚上他的指,仿佛呵护最珍贵的宝贝。

    “有皇上担保,奴婢自然是一百个放心。只是皇上一向孝顺,到时候,只怕太皇太后那边……”她欲言又止,手上却不停,仿佛他真的伤到了一般。

    修长干净的手指缓缓收拢,将那一双纤巧却不细腻的手包裹,微凉的触感令他垂下眼帘,深邃的目光,落在她清淡雅致的脸上,似笑非笑,眼底闪烁出一抹意味深长。

    “你对惠贵人说的那一番关于朝局的话,想必,如今已经传到了太皇太后的耳朵里。她老人家向来大度明理,又一向喜欢机敏聪慧的女子,即便没有朕,想来也不会为难你的……”

    这便是要她自生自灭啊……

    微微垂下目光,景宁淡然地勾起唇,“多谢皇上恩典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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